核心提示:为了杀一儆百,清政府曾密电指示奉、直两省总督侦查请愿领导人,“稍有可疑,即行密拿请惩”(《大公报》,1911年1月12日)。1911年1月7日晚,陈夔龙下令将温世霖逮捕。次日密电朝廷,诬指温世霖为“乡里无赖”,“结众敛钱”,“有害地方”,“擅捏会名,妄称会长,遍电各省,广肆要结,尤为意图煽动,居心实不可测”,应发配新疆,交地方官严加管束(《国民公报》,1911年1月20日)9日。朝廷允准。
温世霖字子英(一作支英),直隶天津县(今天津市)人,1870年生。幼聪敏,考取秀才。因家道中落,放弃举业,曾在官署担任文案,获有候选府经历职衔。1901年以后,他在本村设立女子家塾,在天津城内创办普育女学堂,并任监督。当时风气未开,大为士林所不齿,也遭到本族人的责难,但他办学意志愈益坚定。随着各项新政的举行,其事业终于获得社会公认,声望也逐渐提高,成为天津的知名人士。1907年天津县议事会成立,他当选为议员。1908年5月,他发起速开国会请愿,并被推举为代表到北京呈递请愿书。1909年,他又参与筹办直隶自治研究所和直隶宪政研究会。
1910年,全国掀起国会请愿运动,温世霖以饱满的爱国热情积极投入。1月16日,各省国会请愿代表向都察院呈递了第一次请愿书。23日,他即与各界人士研究继续请愿方法,议决以直隶团体的名义直接上书请愿,发动各界签名,推举代表。5月初,他响应请愿代表团的号召,发起成立直隶国会请愿同志会支部,当选为干事长,兼交际部干事。6月第二次国会请愿失败,他又派人分赴各府组织同志会,更广泛地发动人民群众签名。10月5日,他作为请愿书的领衔人,率领数千群众到总督署请愿,首开全国发动群众游行请愿之端。继而参加国会请愿代表团第三次请愿。
11月4日,清廷发布上谕,宣布于宣统五年(1913)召开国会,不准再请愿,否则按法惩办,并令民政部和各省督抚晓谕请愿代表即日散归。宣统五年召开国会比原定计划缩短三年,但东三省和直隶人民由于地处日俄侵略的前线,危亡感倍加深切,仍然继续请愿。12月,奉天(今辽宁省)各界群众万余人到总督署请愿,又推选代表董之威等入京呈递请愿书。15日,董之威等在天津下车,与各省在天津的学生共开茶话会,希望同学组织全国学生请愿同志会,作为东三省的后援。学生热忱奋发,立即组织全国学界同志会,公推温世霖为会长。20日,温世霖和咨议局议长阎凤阁等带领各校学生三千八百余人,打着各色旗帜,高举着“立宪救国”、“速开国会”等标语,呼喊着“誓死请愿”等口号,游行至督署请愿,强烈要求总督陈夔龙代奏。21日,朝廷接到陈夔龙电奏,令其宣示不准再联名要求渎奏。陈夔龙马上贴出布告,宣称倘再聚众要求,就是意存扰乱,定当严拿惩办。
学生愈愤,22日推举进京代表,决定各省在津学生派人回省发动,并以天津全国学界国会请愿同志会的名义通电各省,速起以为后援,号召全国学生罢课,再掀起一次请愿热潮。
陈夔龙闻讯大怒,诬陷学生“意存叵测”,“大干法纪”(陈夔龙:《梦蕉亭杂记》卷2,第53-54页),立派军警前往镇压。赤手空拳的学生代表敌不过如狼似虎的军警,在各界人士劝导下,痛心地做出了解散的决定。
为了彻底镇压学生的请愿运动,陈夔龙接连饬令解散同志会,停印学生血书,禁止报馆“危言耸听”,传知商界人士不准附和,将严拿查办的告示贴于咨议局门首,命令军警持枪巡逻,随时驱散聚集的群众。24日,学部通电各省,严禁学生请愿,如不听劝告,严加惩办,“全体解散,亦所不惜”(《申报》,1911年1月7日)。陈夔龙悍然调兵包围学堂,勒令开课。保定学生闻悉,以罢课的实际行动表示对天津学生的支持和对陈夔龙的抗议。陈夔龙急调国防部队陆军和警兵将各学堂包围,“不准学生自由出入,往来函件必须拆视”,“昼夜巡防,不稍松懈”(《盛京时报》,1911年1月8日)。1911年1月2日,朝廷深恐罢课风潮蔓延全国,又严令各省督抚“随时弹压”,“从严惩办”(《清末筹备立宪档案史料》下册,653页)。陈夔龙立即照办,饬令学堂复课,否则解散学堂,将学生押送回家。保定学生终于在武力高压下停止了罢课。
为了杀一儆百,清政府曾密电指示奉、直两省总督侦查请愿领导人,“稍有可疑,即行密拿请惩”(《大公报》,1911年1月12日)。1911年1月7日晚,陈夔龙下令将温世霖逮捕。次日密电朝廷,诬指温世霖为“乡里无赖”,“结众敛钱”,“有害地方”,“擅捏会名,妄称会长,遍电各省,广肆要结,尤为意图煽动,居心实不可测”,应发配新疆,交地方官严加管束(《国民公报》,1911年1月20日)9日。朝廷允准。
陈夔龙逮捕温世霖后不交司法部门,未经任何审判,任意定下罪名,野蛮残暴已极。可是,他们非但没有感到轻松,反而更加心惊肉跳。清政府“诚恐各省公愤,大起风潮”,特电各省“严加防范”(《盛京时报》,1911年1月15日);陈夔龙则“诚恐因之暴动”(《大公报》,1911年1月10日),严令军警监视各学堂。同时发布告示说:“温世霖假名结会,遍电各省,胁令罢课,要结挟制”。“此等不安本分,藉端滋扰之徒,自难稍事姑容”。威吓士民不要轻听浮言,“倘有混徒造谣生事,扰害治安,定即严拿惩办,决不稍贷。”(《大公报》,1911年1月12日)
天津各界著名人士得知温世霖被捕,8日晚即自动集会,共商营救办法,议定以教育家张伯苓等26人的名义上禀,质问被捕理由。9日,张伯苓等禀见。陈夔龙只接见张伯苓一人,声言“温世霖出身微贱,胆大妄为,此次执法,实为地方除害”,不要他们过问(《盛京时报》,1911年1月14日)。张伯苓等准备晚上再进一步研究办法,北洋师范学堂、农业学堂和天津县40乡议事会议员也向咨议局陈请,为温世霖辩护。狡猾的陈夔龙唯恐生变,当即密令军警偷偷将温世霖押赴新疆。咨议局致电清政府,全体议员愿保温世霖,然已无及。
此事引起社会舆论的高度关注。《时报》为此发表社论,极其愤怒地指出:“一般舆论谓政府此举,为揭出假立宪面具之一铁证也。不然际预备立宪之时,何以政府作为竟与立宪原理相背驰若此,岂非一面以立宪餂国民,一面又以专制压抑国民乎”?“今日政府所作为,无一不与立宪相背驰,观其严厉之手段,将有出于梅特涅之上者”。“语曰:民不畏死,奈何以死吓之。愿政府诸公毋以此面具吓人也。”(《论谕旨发遣温世霖事》,《时报》1911年1月12日)
罪名定下之后,直隶各界人士对温世霖极为关注,深念新疆路远山遥,天寒地冻,兼之温世霖眼疾未愈,途中可虑,公议集资白银1000两,供其沿途花费。王庆绪十分同情温世霖的不幸遭遇,挺身而出,愿与他同往新疆,加以调护。一些人还联名倡议将天津学界请愿同志会所余的九百余元全部赠送。北京某校师生亦集资500元,并写了一封万余言的送别书,派人密送给他。温世霖虽有巡警押解,但沿途各地人民并不将其视为罪犯,反而当作上宾。1月行经河南时,受到一千余人的热情欢迎,并集资八百余元相赠。农历腊月二十四日抵达陕西省城西安,温世霖请假10日,在此度过春节,又受到盛大欢迎和招待,该省咨议局和绅学商军各界以及在陕西的直隶人士皆有馈赠,还有的赠送了鲜花。“公道自在人心”,于此可见。辛亥革命爆发后,经资政院奏请,他终于获释。